夜枭的啼叫在林梢打了个旋儿，陆渊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
那不是寻常的鸟鸣——三天前他教过二排的小王用竹哨模仿夜枭，这是约定的"安全转移"信号。

陆渊迅速思考着周边地形和己方人员状况，制定起初步的安全转移计划。

“老张，把弹弦子松半寸。”他侧头用只有老张能听见的气声说，右手在灌木丛后虚划了个半圆，“楚兄带三个人跟我来。

赵政委，你那套绊马索该派用场了。”

老张粗糙的拇指在木柄手榴弹上蹭了蹭，嘴角扯出半道笑纹。

这小子鬼点子多，上次在罗店用煤油桶炸的鬼子装甲车趴窝，今儿指不定又要耍什么花样。

他冲身后打了个手势，几个战士立刻猫着腰往小溪方向摸去。

他们脚步故意放重，踩断几根枯枝，同时把军用水壶的塞子松了道缝——清亮的水声混着溪涧的哗哗响，在林子里荡开，成功引起了远处日军的注意。

楚云飞把步枪背带往肩上勒了勒，目光扫过陈虎惨白的脸。

这位神秘部队的指挥官左腹插着半块弹片，血已经浸透了三层绷带，刚才转移时疼得咬碎了两颗后槽牙，此刻却还攥着腰间的勃朗宁，指节发白。“陆老弟，陈队长的伤不能再拖。”他压低声音，枪管在月光下泛着冷光。

"我有数。"陆渊摸出块止血药粉撒在陈虎伤口上，听见灌木丛外传来日语的低喝。

他解开自己的军衣，把情报袋贴身绑在胸口，又将陈虎的手按在上面：“这里头是大场镇的布防图，比我命金贵。"

"山口君，这边有鞋印！”

陆渊的耳尖动了动。

日军搜索队的皮靴声在三十米外停住，钢盔上的星徽在树影里忽明忽暗。

他扯了扯楚云飞的衣角，两人架起陈虎往林子深处挪，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地抚平踩过的落叶，尽量不留下明显的痕迹。

赵刚带着剩下的战士则分散到两侧，用铁丝把碗口粗的树枝绷在离地半尺的位置，又在低洼处挖了浅坑，填上松针和腐叶——这些都是前天夜里他翻着《游击战纲要》教的，说是“让鬼子尝尝绊马索的滋味”。

“八嘎！追！”

灌木丛被撞得哗啦响，三个端着三八大盖的日军冲了进来。

老张缩在溪畔的岩石后，看着最前面的鬼子踩上战士故意留下的泥脚印，嘴角的笑更深了。

他摸出颗木柄弹，保险栓"咔嗒"一声弹出，却没扔出去——等的就是这时候。

“溪水里有动静！”

为首的军曹举着指挥刀指向溪流，日军搜索队瞬间停下脚步，围在一起紧张的商议。

一部分日军觉得这极有可能是我方的诱饵，但也有部分日军担心错过线索。

最终，二十几个日军呈扇形散开，有的端着枪警惕地朝着溪流方向前进，皮靴踩得溪水飞溅，有的则留在原地继续搜索周边。

老张看着他们的背影，把弹体在掌心蹭了蹭热度，突然甩进前方的芦苇丛。"轰"的一声，炸起的泥块混着碎芦苇劈头盖脸砸过去，鬼子们顿时乱作一团。

有的端枪朝炸点疯狂射击，有的往溪水里扑，大部分日军在慌乱中把追击方向转到了下游，但仍有一小部分日军保持警惕，继续在周边搜索。

"奏效了。"陆渊贴着树干观察，见日军大部队跟着老张的"诱饵"跑远，立刻打了个唿哨。

赵刚从左侧的树后闪出来，手指在唇间一按——这是"陷阱启动"的暗号。

最先倒霉的是断后的伍长。

他踩着腐叶往前挪，裤脚突然被什么东西一扯，整个人向后仰去。

绷在两棵树之间的铁丝"嗡"地弹起，碗口粗的树枝带着惯性砸下来，正砸在他的钢盔上。"咔嚓"一声，树枝断成两截，伍长直挺挺栽进泥坑，松针糊了满脸，三八大盖甩出去两米远。

"有埋伏！"

后面的日军慌了神，有的端枪乱扫，有的往树后躲，反而踩响了更多绊索。

赵刚蹲在树杈上，看着一个鬼子被铁丝缠住脚踝，整个人倒吊在树上，步枪"当啷"掉在地上，差点砸中另一个被松针坑绊倒的士兵。

他摸出腰间的驳壳枪，对着天空放了两枪——这是"转移成功"的信号。

陆渊带着陈虎和楚云飞钻进一片野蔷薇丛。

在转移过程中，陈虎的伤势持续恶化，他的呼吸越来越微弱，脚步也越来越踉跄。

荆棘划破了他的手背，却正好挡住了月光。

陈虎疼得直抽冷气，额角的汗把头发黏成一绺绺的。“陆...队长..."他气若游丝，”情报...你得活着送出去..."

"闭嘴。“陆渊撕下块衣襟给他止血，”等出了林子，老子请你喝二锅头。“

林外的枪声渐远，溪水声却突然变得清晰。

陆渊竖起耳朵——不对，刚才老张他们往东南方向去了，现在这水声...是从西北方传来的？

他扶着陈虎的手一顿，月光透过树缝照在前方的落叶上，隐约能看见新鲜的马蹄印。

”楚兄。"他压低声音，“你闻没闻到汽油味？”

楚云飞抽了抽鼻子，瞳孔骤缩。

那不是硝烟的焦糊，是纯正的军用油味，混着钢铁的冷腥——是装甲车！

随着时间的推移，他们逐渐感觉到周围的气氛变得越来越紧张，林子里的风突然变了方向，吹得野蔷薇枝桠乱颤。

陆渊敏锐地意识到危险正在逼近，他开始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，寻找可以应对的办法。

远处传来金属摩擦的声响，像是履带碾过碎石。

陆渊摸出腰间的勃朗宁，枪柄上还留着陈虎的血，黏糊糊的。

他看见楚云飞的手指扣紧了步枪，指节泛白；陈虎此时已经因为伤势过重，体力不支，用最后一丝力气拽了拽他的衣角：“小心...特高课的...机动队..."

"哗啦——”

不远处的灌木丛被撞开，这次传来的不是皮靴声，是钉着铁掌的马靴，踏在腐叶上像敲小鼓。

陆渊的后背贴上冰凉的树干，看着几个黑影从树后闪过——钢盔上没有星徽，领口别着金色樱花，是日军特高课的便衣队！

陈虎的头重重砸在他肩上，昏了过去。

陆渊能听见自己的心跳，混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。

这次不是搜索小队，是有备而来的追击部队。

他摸了摸胸口的情报袋，油纸上还留着陈虎的体温。

月光突然被云层遮住，林子里陷入黑暗，却有更清晰的声响传来：

“陆渊的，就在附近。”是日语，带着浓重的关东口音，“活要见人，死要见情报。”

陆渊的手指在扳机上微微发颤。